花已離枝 - 我的大姐

(大姐照片攝於約1981年正值待嫁女兒心的花漾年華)
 

大姐生於1957年屬雞，是長女，也是家中七兄弟姐妹中，和阿爸最相像的一位，不僅承襲了阿爸「溫良恭儉讓」的忍讓個性，連阿爸的胃疾也一併遺傳到了。印象中，大姐自國中畢業到台南紡織工作，每次週末下班從台南坐公車回下營前，都得先買蜜餞或酸菜打底 (台語叫「壓腹」)，不然就一路暈車嘔吐。
 

說起大姐的就學之路有點坎坷，小學一畢業就和當時班上的女同學一樣等待就業 (鄉下普遍性的重男輕女心態)，多虧了小學老師每天不辭辛勞地到家中說服阿爸，說大姐功課一級棒 (大姐的數學在班上名列前1-2名)，不繼續讀書太可惜了! 終於，在舅舅阿姨也幫忙敲邊鼓之下，國中開學兩個月後，阿爸終於答應讓大姐去上國中。為了追趕已開學兩個月的教學進度，阿爸每週六下午載大姐去新營外婆家，讓當時在上高中的阿姨幫忙補課。
 

記得大姐上國中時，每天晚上還得負責哄一位弟妹睡覺，才能做自己的功課。回想大姐身為家中長女，除了功課，還有六位弟妹要幫忙照顧，真是大不易! 國中畢業後，大姐就離家到台南市的台南紡織廠當作業員，後來考上台南商職的建教合作班，一邊工作一邊上課。因為勤勉向學，大姐說她當時每天只睡3~4個小時，最終皇天不負苦心人，大姐以第一名光榮畢業。畢業後不久，也順利考上曾文區農會招考第一名，成為下營農會的正式職員。
 

下營農會上班期間，憑著優異的邏輯能力深得長官賞識，因為每次帳目有問題時，大姐是最會「抓帳」的職員! 那段少女時期的上班階段，有位成大畢業的外務員對大姐展開追求，很可惜，最終因為男方父母認為學歷不對等而告吹! 這件事應該在大姐心中留下不小的遺憾!
 

後來經過幾次相親，和同住下營的大姐夫情投意合，25歲就完成終身大事並育有2女。多年後，為了幫忙老公的電料行生意，辭去農會工作搬到台南永康長住，也間接失去了自主的經濟能力 (大姐夫才是「頭家」、真正的老闆)，這是身為女人為了大局著想，放棄自己的事業，回歸家庭成為小幫手的小小遺憾。

因為胃疾，大姐的健康狀況一直是個隱憂，後來才知道，她每次生病吃西葯都會吐 (狂噴的那一種)，所以只能看中醫或是直接打針。除了胃疾，大姐的祕尿系統也遺傳自老媽比較弱 (Erma也遺傳到)，常常處於發炎狀態，卻迫於顧店走不開，無法及時就醫診治，竟然也不知道可以利用晚上時間急診治療 (離群索居太久?)。 2001年，老爸肺癌住院時，七兄弟姐妹輪流在台中榮總照顧，大姐因為膀胱發炎又發作也同時住院檢查，意外檢驗出肺結核，因為肺結核的投葯治療又造成腎指數爆表，2002年開始洗腎長達18年!

因為長年洗腎，造成心臟負荷過大停止跳動，曾在浴室昏倒送醫急救，後來裝了心臟調節器才度過危機。不過，2020年5月15日就發生無法挽回的憾事了! 那晚大姐洗腎後不久，因為血壓過高腦溢血昏死，經過搶救後的昏迷指數一直維持在3，經過奇美醫院的詳加解說，家人一度以為大姐過不了這一個關卡，雖然決定放棄插管治療，卻奇蹟式地可以自主呼吸，卻也因此成了無法言語、無法動彈的植物人!
 

大姐雖然成為植物人，但是家人知道她的意識是清醒的，當我們到加護病房探視後，和她道再見離去時，她的心跳監視器會急速跳動而警示音大響! 痛哉哀哉，原本聰慧敏捷又活生生的一個人，硬是被困在動彈不得的皮囊裏，那是不是一件「比悲傷更悲傷」且令人內心糾痛的事?
 

大姐成為植物人後，大姐夫不放棄中醫療法，經過密集的針灸治療，一度可以開口叫出親人名字，雖然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，但是也給了家人極為渺小的希望! 奈何，誠如醫生說的，大姐雖然年僅64歲，卻因為長年洗腎，器官已經老化到有如80歲一般地弱不禁風。 2021年12月31 日，大姐因為膀胱癌開刀 (出血不止不得不動刀) ，在開刀過程中沒有挺過，終於卸下人生重擔、脫離病痛、追隨佛祖到西方極樂世界!
 

親愛的大姐，雖然我們成年後為了前程各奔東西，成家後也因為南北相隔兩地，每年見面次數寥寥可數，然而，妳那熟悉的一顰一笑、柔聲細語 (和阿爸一樣不曾見妳粗聲動怒)，已然深烙腦海不曾稍忘。記得升上國中時，央妳購買世界名著「冰島漁夫」，妳雀躍不已地應允著: 「妹妹長大了，懂得閱讀課外書了!」。 還有，國中畢業那年暑假，一起上台北旅遊暫住三重姑媽家，妳扛起長姐如母的責任，每晚幫忙打理換洗衣物，白天出遊又照護備至。凡此種種，妳對弟妹們的疼惜，我們都銘記在心。雖然對於妳的離去極度不捨，但也為妳得以脫離病痛而稍感欣慰。祝福妳，也期待來世再續姐妹情緣!